陈慕晴跟着总经理身后默默地去她办公室的路上时，心里把向斯晚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为什么没提前给一下总经理的资料啊。

这下她真的准备还没有入职就直接被开除了。当然，依目前的形势而言，开除对于她还算是好的。

在一个办公室门前停下的时候，陈慕晴看到门上写着“总经理：夏末”。还没等她喊她一声夏总，夏末突然停下来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陈慕晴说：“总经理的女朋友先进……”

陈慕晴瞬间有种想死的冲动。

站在办公室桌前，陈慕晴乖得跟条狗似的。夏末拿着她递上去的资料装作模样地看了两眼，缓缓地起身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哦，原来我的女朋友姓陈呀，真奇怪，我本人居然今天才知道我女朋友的名字。”说完，他向陈慕晴挑了挑眉毛。

而陈慕晴只觉得冷汗直冒。她忽然有一种种深深的愧疚：她哪对得起她妈出门前对她长达半个小时的教育啊，要是知道他就是总经理的话，她一定多装几个小时淑女，哪怕是被逼的。

看着夏末勾起的嘴角，她连自己等会坐怎么死都不敢想。扒光衣服扔大街上？是用绞刑？还是一刀砍了？后面两种就算了，她怕疼。前一种还不如她直接杀了算了！此时的陈慕晴只祈求上天让她死得好看点吧！毕竟怎么着她也还是个女生吧。

看到陈慕晴不说话，夏末突然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早知道是我女朋友，刚刚在电梯里我就该挡在你面前。你说是吧？”

陈慕晴尴尬地傻笑：“总经理，刚刚我是……开玩笑的。”

“玩笑？”夏末大惊。

“是啊是啊，我是你的助理，嘿嘿，刚刚真的是开玩笑的。”

夏末却突然凑到她面前仰望着她，一脸坏笑：“可是我当真了怎么办？”

陈慕晴吞了吞口水：“夏总，如果你觉得我不合格，我会立马消失在你面前，我……”

夏末却打断她：“不，你很合格，不管是做助理还是女朋友，你都是完美人选。我很满意。”

陈慕晴顿觉头顶一万只乌鸦：“……”

难道他打算把我留在他身边好好折磨我吗？多么恶毒的招术啊，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狠的啦，见到他以后，我才感觉到自卑。陈慕晴心里感慨完以后，就暗暗下了一下决定：碰到这样的变态经理，给她再多的钱的她也不干了！

打定主意以后，陈慕晴就准备对夏末说句抱歉就甩门走人。可是她才叫了句“夏总”，夏末办公室的门倒先开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让她迈不开步了的人。

是顾召南。

顾召南也看到了陈慕晴，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但是他的眼神下一秒就重新回到夏末身上。

他对夏末说：“伯父让你过来一趟。”

夏末点头之后，顾召南便转身离开。关上门的那刻，他看到陈慕晴的目光还一直在他身上。

陈慕晴尴尬地低下头。

虽然他们自始至终都当对方是空气，但他们看对方眼神的样子，却被一旁的人尽收眼底。

顾召南离开后，夏末走到陈慕晴面前，轻轻地问：“你认识顾董的侄子？”

顾董的侄子……

原来顾召南就是这家公司的继承人。

见陈慕晴不说话，夏末嘴角又勾了起来：“老情人？”

“不是……”陈慕晴尴尬地扭过头。

看着陈慕晴紧张的样子，夏末笑笑：“是也没关系，我这个男朋友很大度的，对前任从来都很宽容。”

陈慕晴还沉浸在顾召南刚刚那个擦肩而过的眼神当中，所以对于夏末的调戏她并没有在意。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更没想到原来他们真的可以陌生的像一对路人。

陈慕晴记得在看到胡晓和顾召南照片的前几天，她还躺在顾召南的怀里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小王八蛋打算什么时候把你怀里这一美人儿娶回家呀？”

让陈慕晴意外的是，从来都是一个渝木疙瘩的顾召南，居然也一脸坏相地说：“要真是一美人儿呀，我马上就跑着把你抱回家去了。可是把一头猪娶回去，那就太对不起我妈了。”

她跳起来打他：“姓顾的，你给我说清楚了，哪个是猪呀。再说了，你娶猪娶猫的又关你妈什么事呀！”

顾召南突然一脸委屈地说：“我妈她老人家一大把年纪的养我一头猪就够辛苦的啦，我再昧着良心娶回去一头，那我还是人吗？”

当时陈慕晴还感慨，顾召南在她的影响下，幽默细胞可是一日千里啊。她非常严肃地说：“哪个把你当人看过呀！你脸皮可真厚的呀！事先声明呀，我可是从来没有把你当人看过的哦！”

随后她便满公园狂跑，后面一头疯猪咬牙切地狂追。

想起这些，陈慕晴忽然觉得眼角有点湿润。明明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的一对恋人，不过几天的时间，他们就陌生得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了。

看到顾召南在这里出现，陈慕晴恨不得马上离开，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曾经的感情在他眼里廉价到都羞于提起，陈慕晴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心，心里有一条绝望的河流向她的眼睛。

她很想像一只过街的老鼠一般逃里这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想迈开步子的那一刻，胡晓在医院紧紧地拉着顾召南衣角娇弱的模样突然就蹦进了她的脑海里。而顾召南温柔地望着胡晓的眼神更像是在向她炫耀：“看吧，陈慕晴，你活该像一只老鼠一样躲着我，只要我勾一勾手指头，顾召南就立马回到我身边，你就找个墙角哭去吧……”

想起这些，一股莫名的烦闷在她的胸腔内扩散开来。

——陈慕晴，你一辈子都只能逃，你就一只老鼠一样活着吧！

那股烦闷让陈慕晴觉得快要爆炸。

——又不是她劈腿，她凭什么要逃！她凭什么就连输都输得这么没有骨气！

陈慕晴咬紧牙冠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她就是要留在顾召南身边，让她看到，即使没有他，她依然活得很好。她要让劈腿的那个人感到愧疚！

见陈慕晴许久不说话，夏末向她挑眉：“对了，你刚刚喊我想说什么？”

陈慕晴像打了鸡血一样，对夏末坚决地说：“刚刚我是想说，夏总，我会好好工作的！”

夏末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慕晴：“非常好，那你先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等我回来。”

陈慕晴重重地点头：“嗯！”说完，她就干劲十足地去整理夏末桌子上的文件，她太专注了，所以她没看到背后那道笑得异常邪魅的目光。

如果让陈慕晴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第一天上班的感觉，绝对是——不安。

夏末离开办公室之后，陈慕晴很快就把要整理的文件整理好，对于一个大学生而言，这点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本来就可以轻松搞定的。可是整个过程中，陈慕晴却心思神游。期间她故意经过董事长办公室多次，可是一直到下班，董事长的办公室依然紧闭如锁。

夏末进去之后，里面的人就都没有再出来过。陈慕晴当然不是在等夏末，她只是想见到顾召南。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想见到顾召南。

她只是每次故意路过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趾高气扬地仰起头，恨不得鼻孔冲天，好像在告诉顾召南：老娘没有你一样活得精神。

每一个内心很较弱的人，都想装得很强大，但往往他们都只能以失败结束。

陈慕晴失败更彻底，因为顾召南连假装的机会都不给她。

想起顾召南，陈慕晴觉得胸腔里就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堵得难受。她下意识地摸手上的手链，可是，她没摸到。

那条手链是她和顾召南认识一个月之后，他送给她。

陈慕晴还记得顾召南送她手链时候说的柔情蜜语。

他说：“慕晴，这个手链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它却是我家族传下来的。我妈妈告诉我，它只能用来最爱的人的。本来打算送给她的，不过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现在我最爱的人是你。”

听完顾召南的话时，陈慕晴感动得一塌糊涂，扑倒在他怀里的时候鼻涕还流了他一身。她哭得泪眼蒙眬抱着顾召南就亲，恨不得把她一直认为要留到结婚当天的初夜当晚就献给他。

可是现在居然不见了。

陈慕晴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把包直接倒在地上翻找，衣服的口袋也全被它翻了一遍，可是，没有。

也许这就是命吧。

陈慕晴蹲在地上怔怔地发呆，人离开了，东西留着又有什么用？

也许换了一个人真的会这样感伤一下就离开了，事实上陈慕晴也收拾了一下地上的东西准备离开。不过她不是回家，她拦了辆的士就冲向了夜色。

手链她每天都戴在手上，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就连洗澡睡觉，在那东西俨然已经和她融为一体。所以不可能丢在了家里，她昨晚只去过夜色，她猜想一定是她喝醉之后摘了留在了那儿。

陈慕晴的猜测其实是对的，因为在她推开夜色木门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了那条手链。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那条手链，正握在顾召南手里。

陈慕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就在那儿，还拿着他送给她的手链，就好像他在等着她归来。

可是顾召南的样子又陌生得可怕。他端着一杯酒正一边趴在桌子上一边借着昏暗的灯光怔怔地望着那条手链出神。和下午在公司见到他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颓废至极，像风中被人遗弃的稻草。

顾召南很少喝酒，和他在一起之后，陈慕晴几乎没有见他喝过酒，不要提今天这种失恋的样子。

离开自己，他也很痛苦吧。带着这样的心情，陈慕晴缓缓地穿过人群走到顾召南身边，她缓缓地伸手去摸他的脸，像是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轻轻地喊他的名字：“顾召南，顾召南……”

顾召南听到声音缓缓地扭过头，看到陈慕晴时，突然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慕晴，你怎么来了？”

陈慕晴将视线移到顾召南手上那条手链：“我来找我弄丢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陈慕晴已经将目光移到顾召南身上，好像她说的不是那条手链，而是他。

顾召南也看了一眼那条手链，他突然轻笑了一声：“你弄丢的东西，你还在乎？”

“我当然在乎！”陈慕晴紧张地走到顾召南身边，深情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告诉他她有多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顾召南回应给她只是一声冷笑。

“顾召南，你真的离开我了吗？”陈慕晴不安地看着顾召南，她渴望地看着他，“顾召南，你骗我，你根本不想离开我对不对？如果你真的要离开我，为什么现在你却在这里难受，为什么你要离开我？难道这一年多的时间，你根本没有爱过我吗？”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眼泪已经像雨水般泼在她的脸上。

顾召南的酒意醒了大半：“这样的结局难道更好，这样你不就可以和喜欢的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什么喜欢的人？”陈慕晴愣愣地看着顾召南，“召南，你喝多了吧，我喜欢的人不是就是你吗？”

但顾召南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冷冷地看着她：“陈慕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昨天向斯晚已经从法国回来了吗？”

“他回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慕晴，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把我当成傻子……”

“她从来没有把你当傻子，是你一直把她当成傻子才对。”顾召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陈慕晴闻声望去，只见向斯晚正朝他们走来。

“你怎么来了？”

但向斯晚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顾召南身上，没有回她。

顾召南看到向斯晚，脸色立马就变得更冷。

向斯晚不依不饶：“顾召南，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抛弃一个喜欢你的人，还要找这么多肮脏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浑蛋行为，你做男人真是够成功的……”

“你……”顾召南被向斯晚激怒，狠狠地瞪着他，他正想说着什么，突然电话就响了。

接起电话以后，顾召南的声音立马变得柔软：“没事的，我马上就来，你等我。”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胡晓。

挂完电话以后，顾召南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陈慕晴看着顾召南的背影吸了吸鼻子，慌忙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难过。向斯晚说得对，一个人要离开你，可以有很多借口，她知道顾召南说这些话只是在告诉她，他是真的离开她了。

恢复了一下情绪之后，陈慕晴才扭过头看了一直安静看着她的向斯晚一眼：“斯晚，你怎么来了？”

“怕你一会喝死了没人拖你回家……”

陈慕晴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回应给他一个大大的傻笑：“那你就陪着我喝吧。”

说完她已经从面前一堆酒里拿一瓶递给向斯晚。

向斯晚没接，问她：“难受？”

陈慕晴点头。

“怎么样才不难受？”

“喝酒……”

“好，那就喝。”向斯晚接过陈慕晴递过来的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斯晚，你的酒量又长了……”

“不要说话。”向斯晚打断她，又拿起一瓶酒，“今晚只喝酒，不说话。”说完，他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陈慕晴看着向斯晚豪爽的样子，笑得很傻，然后，她也一饮而尽。

那一夜，他们喝了多少酒，他们两个人都不记得。向斯晚只记得喝了两瓶之后，陈慕晴突然靠在他的肩膀上失声痛哭。酒吧里很吵，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向斯晚听到了，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比之前更加凶猛。

一直喝到整个人都麻木，感受不到心酸还没有停。

在听到她失恋的第一时间他就收拾了行李赶往机场，那时候他正在和相关人员一起准备他的画展，可是听到那个消息，他立马就宣布画展不办了。有个跟着他画画很久的朋友皱眉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这么突然就放弃了？”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想起这些，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他揉着陈慕晴的柔软的头发，听到她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的声音：“顾召南，你这个浑蛋……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我哪点比不上胡晓，她不过就是仗着比我先遇到你而已……”

陈慕晴哭得太伤心了，她全部的心思都只有顾召南，所以她没有听到另一个声音：“我又哪点比不起顾召南……”

向斯晚在最后清醒的时刻只记得酒吧里已经只剩下他和已经熟睡的陈慕晴，而晨曦之光刚好透过窗户的缝隙打了进来。他望着那落在他脸上，晨曦之光然后，他便背起了她，朝那光的方向走走。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陈慕晴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晨曦之光已然不在，窗外照进来的是，夕阳婉柔的余光。

而她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向斯晚恰好也睁开眼，他揉了揉双眼朝陈慕晴笑了一下：“哎呀，昨晚我们睡在一起了……”

“又不是第一次，”陈慕晴白了他一眼，突然又正经地望着他微笑，“斯晚，谢谢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着我……”

“不客气，”斯晚挑了挑眉毛，“陪美人就寝是我的荣幸，反正我的便宜也被你占光了。不过，现在心里还难受吗？”

“心里不难受了，不过身体很难受……”陈慕晴揉着脑袋。

“活该，让你喝这么多。”斯晚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次看你还喝不喝得这么凶猛……”

“身体痛，比心痛好受一些。”陈慕晴望着窗外怔怔地说。

“什么？”斯晚没听清。

“没什么，你……”

陈慕晴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了，陈母端了两杯牛杯走了进来。

“起来了？快把牛奶喝了，解酒。”

向斯晚接过牛奶歉意地说：“陈姨，不好意思呀，回来还没拜访你，就……”

陈母打断他：“你能把慕晴安全地带回来已经算不错了，她最近呀……”说完便心疼地看了一眼陈慕晴，“我已经打电话向你的公司帮你请假了，再睡会儿吧。”

向斯晚喝完牛奶抱了抱陈姨，微笑着说：“陈姨，那我先回去了，下次我再来看你。你放心，下次绝对不会是这样子来。”又转头对慕晴说，“你再睡会儿吧。”

“嗯，你也回去睡吧。”

向斯晚走后，陈母望着他的身影叹息：“斯晚这孩子还是这么懂事，多好的孩子——不过，你们又睡在一张床上？”

陈慕晴还在床上揉着脑袋：“是啊，床越来越大了，都快睡不下了……”

陈母坐到床边将牛奶递给慕晴，微笑着问她：“慕晴呀，你和斯晚认识多久了？”

“好多好多年了吧，不记得了。”

“那你觉得斯晚怎么样啊？”

“斯晚？那当然是稀有男人呀，家世好，学历好，个头高，长相那是没得说，简直无可挑剔呀……”

“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和他？妈，你别逗了……我们只是好哥们。”

说完，看到陈母没说话，陈慕晴清醒了大半：“妈，你不会觉得我被顾召南甩了就被人了随便找个人接手我吧，你还对你的女儿没信心吗？”

陈母站起身来叹息：“快把牛奶喝了再睡会，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陈慕晴点头。

陈母关门前突然回头说：“好哥们你也是个姑娘家，你们长大了，不像小时候，可不能再随便睡一起了。”

陈母走后，陈慕晴怔怔地望着窗外。

是啊，一转眼，他们都这么大了。陈慕晴翻了个身，她确实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时候认识向斯晚的。大概是初一的时候，因为爸爸工作调动，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结果上学的第一天就被几个高年纪的同学堵在小巷子里给劫了。

看着高年级同学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差点就吓哭了。然后，在她把口袋里值钱的东西准备交出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放开她！”

陈慕晴扭过头，便看到阳光下一个长得异常漂亮的少年站在她的身后。

那时候她还不认识他，但显然那些高年级的同学认识他。

看到他，他们吞了吞口水问她：“你干吗要帮她，她是你什么人？”

那个漂亮的少年过了半晌才回答：“她是我最好的哥们。”

然后，他便领着她离开了。

后来陈慕晴问他为什么不说是他妹妹，结果向斯晚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我哪有这么丑的妹妹啊。”

不过他说的是实话，向斯晚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加上家里特别有钱，在他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成了大众偶像。

初二的时候，因为看到他们常常黏在一起，有女生找她帮忙向向斯晚递情书。向斯晚一边读着，一边问她：“所有女生都向我写情书了，怎么你不给我写啊？”

陈慕晴愣了愣：“好哥们之间也可以写情书的？”

高一的时候，她因为中考成绩不理想，原本以为只能读个差一点的高中。结果她最终还是坐到了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里。她当然知道是向斯晚的功劳，她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好哥们嘛，我当然要罩着你了，万一你在别的学校，被欺负了怎么办？”

高三的时候，他们成绩都不理想，她看着成绩单发愁。结果拿了全校前十好成绩的向斯晚却让她先填志愿：“你考哪儿我写就哪儿。”

她皱眉：“都上大学了你还不放过我？”

他挑眉：“好哥们嘛，好时光当然要一起挥霍了。”

大二的时候，有女生在小巷里堵住她：“麻烦你离向斯晚远一点，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就不爽。向斯晚我追定了！”

她听话远离，可是向斯晚却当着她的面拒绝了那个女人。

她不解：“你不是挺喜欢这种类型女生的吗？细腰长发，美得动人。”

“可是她不喜欢你，所以本帅只能忍痛割爱了。”

她挑眉：“不可惜？”

他一把搂过她的肩膀：“女人哪有哥们重要！走，喝酒去……”

这一次，她甩开他的胳膊，厉声问他：“向斯晚，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他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突然大笑：“慕晴，不错，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有刚刚那姑娘漂亮吗？”

她摇头。

“那不就结了，那么漂亮的姑娘我都看不上，我会喜欢你？切……”说完，他又厉声问她，“对了，你成天跟我黏在一起，是不是你喜欢我啊？”

“我喜欢你？”她撇了撇嘴，“虽然你长得不错，可是本姑娘对你没兴趣！”

“好，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来个约定。以后谁先结婚，谁就给对方包十万的红包。怎么样？”

她却又跳了起来：“斯晚，你坑我的吧，你这么帅，现在你就可以结婚，那我不是为了你的红包要倾家荡产了。”

“那怎么可能，当然要只能和最爱的人结婚才算啊。”

“好，只能和最爱的人才能结，不然罚双倍的！”

后来，他们看着彼此傻笑，夕阳落下去的最后一缕光辉，就洒在他们身上。

也许是那晚饮酒过量的原因，陈慕晴这几天的状态都不好，甚至都没有心思工作。更别提还要早起去上班了。所以某天她睁开眼的时候，离上班时间只剩下了十分钟。

发现还剩十分钟就迟到时，陈慕晴才想迟到要扣钱这个事实。于是她跟要去逃命似的收拾好就冲向楼下。她甚至都没弄身上那身衣服是怎样被裹到身上的，她本着向偶像刘翔学习的态度飞奔而下，然后便一头撞到刚好停在楼下门口的宝马。

她刚想骂街，结果车门就打开了。

然后，她想骂的话立马生生在吞到了肚子里。

因为车里的人，是夏末。

陈慕晴不安地开口：“夏……夏总，早。”

“不早了，再不上车，恐怕你要迟到了。”夏末冲她挑了挑眉毛。

原本她是不打算上车的，可是她看了看时间，如果不上车，她真的要迟到了。最后她硬着头皮还是坐了进去。

好在一种路上夏末只顾专心开车没有说话，但她觉得这样的气氛又太尴尬，所以最终她还是开了口。

“夏总，你……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啊？”

“总经理知道下属的住址很奇怪吗？”夏末目视前方专心地开车。

“夏总人真好，还亲自接下属上班。”她尴尬地打趣。

可是夏末却抬眉轻笑：“你的记性好像不太好啊，我可不是来接下属的。我是来接——女朋友的。”

陈慕晴顿时觉得背脊发冷，她再次咬牙强调：“夏总，我那只是开个玩笑的，你千万别当真啊。”

夏末只是微微一笑：“可是，我当真了。”

陈慕晴吞了吞口水，再也没敢说话。

好在路程不远，车一停，陈慕晴就像只猴子一样急忙打开车门跳下车去。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还不忘对夏末说声谢谢。

但其实她心里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这变态总经理，是想搞哪套啊。

她本来被一男的刚弄得浑身是伤，连休息都没休息好就跑来伺候另一个男人。结果这个男人还是一个变态。

陈慕晴想到夏末望着她那邪魅的眼神，背脊就无限发冷。

可是发冷归发冷，作为总经理助理，她是在劫难逃了。刚到办公室时，夏末让她进办公到的传呼就响了起来。

陈慕晴硬着头皮进去的时候，夏末正优雅地靠在办公桌前意犹未尽地望着她。

“夏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夏末目不转晴地看着她，答非所问：“昨晚你好像很伤心啊？我看到你在酒吧角落里哭得撕心裂肺。老情人另谋新欢，很难过吧？你很爱他？”

陈慕晴没想到夏末昨晚居然会跟踪她。

夏末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一样，突然站了起来：“怎么，你以为你故意跟踪你的？呵呵，你可别误会哦，我只是恰好去喝酒看到了。”说完，他走到她在前，话题一转，“不过，我看得出，他也很爱你。这间公司以后老头子就要传给他了，你好好把握，不是没有机会……”

陈慕晴背脊又开始冒冷汗，他的眼神太歹毒，根本让她无处躲藏。

见她不语，夏末又挑了眉：“怎么？难道你留下来，不是为了他？”

她被他的眼神盯得难受，只得投降：“夏总，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出去工作了。”

他又拦住她：“当然有事，去把这份文件送到董事长办公室。”

陈慕晴拿起桌子上的文件转身就离开。

可是在关门的前一刻，夏末突然又喊住她：“对了，慕晴，在他没有回心转意这段时间，我会好好陪你的。”

陈慕晴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说：“不用了，谢谢夏总。”

他不回答，只是看着她微笑。

她被他看得冷汗直冒，慌忙逃离。

从这两天的接触，陈慕晴已经知道夏末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她虽然每次在面对他时心中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可是他毕竟是她的上司。

况且他说得很对，她留下来，完全是因为顾召南。

想到顾召南，陈慕晴长叹一口气，拿着文件径直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可是刚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陈慕晴又停住了脚步。

虽然刚到这个公司两天，但是似乎不止她的前任助理李姐说，这公司的所有人对一起董事长的时候，眼神中有不可思议的惶恐。虽然一个老头拥有这么多家产是有点可敬，但陈慕晴总觉得大家的眼神怪怪的。于是这个顾董她在脑海里自动描绘出一个又老又肥又秃形象。

一想到以后要被一个变态和一个色老头天天骚扰着，陈慕晴就觉得人生无望。可是为了生活，她还是吞了吞口水，大有英雄就义的姿态走了进去。

只是她有一万个没想到，在她推开门进到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大跌眼镜。她想像中用黄金装潢的办公室立马演化成一个安徽农村刚被计划生育罚完钱后的破屋子。而破屋子里就一老头抱着一茶壶正一个人在下象棋。

可能这差距太大，导致她内分泌有些失调。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完全忘了她是来是干吗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顾董见她进来，抬眉朝她和蔼一笑：“你就是新来的小陈吧？见笑了，我是农村来的，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你把文件在桌子上就行了。”

可是陈慕晴却还在内分泌失调当中——这……这位慈祥的老头，他真的是拥有亿万资产的董事长吗？

顾董见她没反应，喝了口茶又笑笑：“这个办公室很少有人来，你可能还不习惯吧。慢慢来就好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陈慕晴慌忙地放下文件就准备闪人。

“那顾董你先忙，有事吩咐，我先出去了。”

顾董点头。

后来陈慕晴才听同事说，顾董之所以保持着他那个年代的风格，是因为他忘不掉年轻时的初恋情人。陈慕晴真是深深地为顾董的痴情打动。

不过陈慕晴并没有走成。她才转身，办公室的门就响了。

然后，陈慕晴便又看到了他。

是顾召南。

看到顾召南进来，顾董突然喊住了陈慕晴：“小陈，这位是我的侄子，顾召南，他会在这个公司实习，以后你们工作上会有很多接触，你们先认识一下。召南，这是小陈，新来的总经理助理。”

顾董的话刚说完，他的电话就响了。然后，他一边皱着眉头接电话一边往外走：“召南，你和小陈认识一下，我出去有事。”

顾董关上门的那一刻，房间里忽然异常安静起来。

他望着她，她望着他。

他们都没有说话，可是空气中，却一点都不宁静。

过了半晌，大概觉得这样的相对太尴尬，陈慕晴还是开了口：“恭喜你，初恋回来了，还继承了这么一间大的公司。”

顾召南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也一样。”

陈慕晴知道顾召南是在误会她和向斯晚的关系，她很想对他解释。可是她心里更知道，顾召南这么说，不过只是离开她的一个借口罢了。况且，不知道为什么，在顾召南面前，她总鼓不起勇气。明明她曾幻想过无数种在公司和他相遇的样子，她把自己想得优雅如雀，不让他看出丝毫的难过。可是她终于还是开不了口，只得无力逃离。

见顾召南不说话，她也转身离开：“以后有什么接触，还望多指教……”

说完，她已经觉得呼吸艰难。

原来她根本做不到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对待他。

她爱他，所以她不能。

但显然顾召南可以，在她转身的时候，他忽然喊住她：“慕晴……”

陈慕晴急忙回头，期待地点头：“嗯。”

“我们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当然不该是现在这样子，可是为什么他们成了现在这样子？

陈慕晴正欲开口，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看到是向斯晚。

按掉。

结果他又打来。

她没理，抬头渴望地问顾召南：“我们是不该是这样子，顾召南，我们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顾召南的目光却停留在她的手机上，他刚刚有点为难的声音似乎被“向斯晚”那个名字刺得重新冰冷起来。

“那你告诉我，我们还能变成什么样子？”说完，他示意她的电话还在响，“你不接吗？我记得只要是他的电话你从来都不会不接的，哪怕是我们正在看电影，哪怕我们再做任何事……”

“召南，我和斯晚真的只是好哥们，我们……”

“你不用再解释什么了，”顾召南打断她，“没有意义了。”

陈慕晴怔怔地看着顾召南，一股无力感袭来。其实想一想，顾召南说得很对，只要是向斯晚的电话，她从来没有不接过。所以这次，她依旧接了起来。

这一次，她还按了免提，像是赌气般地和顾召南对视，证明他们之间是多么清白。

可是她没想到，接完电话以后，她向顾召南证明的心情完全没有了。因为向斯晚说：“慕晴，你快回来，陈姨突然晕倒，我和叶茜正送她去医院的路上。你快来医院……”

坐在顾召南的车里时，陈慕晴还有些不习惯。这是她第一坐顾召南开的车，以前，她从来都是坐他的单车。她记得那时候顾召南还对她说，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坐上好车。如果他真的做到了，他们却再也没有关系。

顾召南提出送她去医院的时候，陈慕晴没有犹豫。她不知道妈妈怎么会突然晕倒，她的身体一向很硬朗的。

顾召南也没有再说话，陈慕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顾召南专注地开车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第一次认识顾召南的日子了。

那还是一年多以前，在她无聊的大学时光结束的前一年，叶茜这位情场老手终于对她“大学不恋爱”的土鳖论忍无可忍，势必要给她介绍一个男人。

可是她却特鄙视她，她朝叶茜屑地挑了挑眉毛：“你以为姐像某些人一样啊，离了男人活不了啊。”

提起叶茜，自从在大学和她分到一个宿舍以后，陈慕晴就经常见证这位姑娘一个月换三个男朋友的过程。

其实她搞不懂叶茜，她明明不爱那些人，可是她换男朋友却换内衣还勤。有一次她问她：“姑娘，你是不是离了男人不能活？”

可是人跟人的境界不能比啊，叶茜一句就把她堵死了。她甩着她的长发慢悠悠地说：“姐这叫有爱心。像姐这么优秀的女人，肯定要照顾到每一个男士嘛。知道什么是博爱吗？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冷血，这么多人追，却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说完她还疑问地望着陈慕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陈慕晴愣了愣，笑笑。

其实她没告诉叶茜，她这人对爱情要求特别低。什么身家长相的，在她眼里全都不重要。她只是想找一个有感觉的。那种看一眼两个人就“山无棱，永远不分离”的。她没跟叶茜说，是因为像叶茜这样的文盲要是知道她就这点出息，一定会不停地问她“什么叫感觉什么叫感觉你说说什么到底叫感觉”，一直到她受不了撞墙为止。

陈慕晴就是在她们两个为这种事争论到面红耳赤时看到顾召南的。

那个时候，顾召南穿着白衬衫卡其色裤子，风吹着他的衣角，他眼睛中忧郁的颜色，好像让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彩。他就那样安静地走进食堂。而当他的目光无意地扫到陈慕晴身上的时候，她居然感到脸滚烫的。

叶茜也意识到有情况，她回头瞥了一眼顾召南，立马就开始挖苦陈慕晴：“姓陈的，丢姐的人啊。你就这点出息啊，这样的货色你也脸红？别说你认识我！”

后来她和顾召南在一起的时候，叶茜有半个月没理她。

她觉得陈慕晴的眼光简直对不起她的长相。

顾召南确实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帅的人，他和向斯晚不一样。向斯晚漂亮得像瓷娃娃，可是顾召南，就像风中的尘烟，特别得让陈慕晴无以形容。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对顾召南心动了，或许有些人，真的只消一眼，便误了终身。

她和顾召南的爱情是在顾召南一声“我可以请你吃饭”俗得不能再俗的开场白中开始的。

看到顾召南和胡晓的照片时，陈慕晴才知道，原来顾召南那天之所以眼神中忧郁得让人看到绝望，是刚被胡晓抛弃。而他之所以会请她吃饭，完全是因为在他无意中看到她的时候，看到了她身上那年和胡晓离开时一样颜色的吊带，于是，他那原本跳不动的心，重新活了起来。

后来陈慕晴感慨：这都是什么毛病啊，只是一样颜色的吊带他就激动了，真不知道她该庆幸还是悲哀。

现在看到身边这个陌生得可怕的人，终于确定，这是她的悲哀。

小说《如果悲伤没有眼泪》 第二章初晖不及晨曦透亮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