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笙手指微蜷，心里了然。
她的夫君傅墨衍战功赫赫，此次更是击溃北周三十万大军，将大将绞首，名声大震。
而自己，随大军出征，凭借医术声望极高。
已得军心，再得民心。
皇上如何能容下他？
亲儿子和亲孙子之间，太后谁也不愿舍弃，所以牺牲她一个外人，无可厚非。
顾九笙苦笑。
太后语气哀叹：“哀家会体谅你的，你始终会是墨衍的正妃。”
这算慈悲吗？
顾九笙拿起药碗，垂下眼。
半年么，足够她陪傅墨衍最后一程了。
她仰头，尽数咽下。
穆王府。
顾九笙神色如常的回到府里，风翻动着桌上的医书。
那是她攥写的毕生所学，只剩最后一章就可以修订成册。
这本医书若能流传后世，也不枉她来人间一遭了。
她挽起衣袖提笔，笔毫刚沾饱墨水，丫鬟晴心便跑进来欢喜叫道：“夫人，大军已经回朝，马上就到城门了！”
顾九笙顷刻起身，眼里闪过欣喜，梳洗之后，飞奔去了城门。
二十万大军，马蹄声声震隆。
顾九笙翘首以盼，却只见副将。
副将看见她，立刻下马行礼问候：“夫人。”
再抬头时，神色略有些古怪：“将军已经先进宫了。”
顾九笙眼神微黯，但语气温和：“这一仗，你们辛苦了。我已命人熬了安神汤，待会就会送来。”
副将看着她，欲言又止。
最后闷声闷气的说：“夫人您放心，您才是我们心中唯一的将军夫人。”
顾九笙闻言，心莫名一沉。
斜阳似血，铺了一地余晖。
顾九笙在府中等了许久，一个身影才缓缓归来。
盔甲已经磨损，带着清洗不掉的斑驳血迹，即便如此，依旧不能掩盖男人冷峻俊美的面容。
顾九笙疾步迎了上去，许是近乡情怯，她在他几步前便停住了。
嘴唇几番嗫嚅，最后期艾的问道：“你可好？”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陪他出征，八个月间，只能凭几十封家书载着她的思念。
虽然等回来的不过寥寥几封简单的“万事安好”，但她却已满足。
傅墨衍不知顾九笙满腹心思，淡淡的回了句：“嗯。”
说罢，抬脚往屋内走去。
顾九笙跟在身后，一边帮他更衣，一边说着府里的近况。
“东厢院做了翻新，你在那边练武就不单调了。”
“入秋天凉，我给将士遗孀们又添了些保暖物件。”
……
她絮絮说了许多，傅墨衍只不冷不淡的回：“有劳。”
顾九笙喉间微哽，又拿出一件袖衫。
“我给你做了新衣裳，你看看合不合适？”
她虽然医术超群，但女红却极差，手指扎了无数个洞才堪堪绣好一件衣裳。
傅墨衍接过衣裳，却未看一眼，只道：“你不必如此，让下人做便是了。”
冷淡语气，让顾九笙呼吸一滞。
嫁给他六年来，傅墨衍态度一直如此，不知冷热，她早应该习惯的。
只是……这可能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衣服了。
之后，她会逐渐咳血，眼顾，再也缝不了一针一线。
顾九笙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含尽酸涩。
再抬头时，她脸上已经恢复笑意。
“我知道了，先用饭吧，我亲自下厨做了你爱吃的菜。”
顾九笙的殷切让傅墨衍都觉得奇怪，却也不在意。
两人正要用膳，府外传来一声传报：“圣旨到——！”
顾九笙心中一跳。
两人跪下接旨，内监语调平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穆王傅墨衍与北周公主安玲珑情投意合，天造地设，择良日完婚。”
顾九笙猛然抬头，脸上血色尽失。
